白色對襟衫、黑色燈籠褲、千層底布鞋，幾乎每一個什剎海的三輪車伕都是這身裝束，後來多了年輕車伕，也穿旅遊鞋和潮T恤，吆喝着招呼你坐一段，也會說蹩腳卻順暢的英文，熱騰騰的熱茶從搪瓷缸子裏灌進車伕的嗓子，然後又迅速從汗毛孔裏鑽出來，他們歇在北京城的所有記憶裏。
沒有冰車的時候，孩子也用一塊破紙板墊在屁股下面，夥伴們拽着紙板在前面跑，也玩兒的不亦樂乎。什剎海結冰以後，陽光底下有無數對剪影，孩子一個踉蹌摔在冰面上，隨即就傳出幾聲此起彼伏的大笑。
四合院被拆解成不能再簡易的院子，影壁沒了露出了天井裏的盆栽和松樹，主人家的畫眉歇在門廊外，過年時候的掛鐘旭，釘桃符，貼春牌有時也省去了，只掛一隻倒福算是寄託了所有的期許。
你得在衚衕的小攤位旁邊喝完一罐瓷瓶酸奶，吸管噗地一聲捅破紙蓋，等到發出呼呼聲，把紙蓋揭開看見灰白色的瓶底，之後把空瓶放回攤位，想完成一個儀式那樣完成一次懷舊。
昆明湖上的十七孔橋連着八方亭和南湖島，關於漢白玉、石獅子的事我們從十來歲起就從語文書裏讀，書裏有石獅子的表情和姿態，但沒有四時之美晨昏之美。北京春天多風，在大風天站在橋邊，看着昆明湖動盪的波濤，萬壽山和書裏說的漢白玉欄杆也跟着浮動起來。
雪後的西山屏障和近處的玉泉山在雪霧裏有點模糊，很多人喜歡雪後的北京城，覺得這個時候的北京迴歸了舊時光，回到了林海音《城南舊事》裏的那個北京。佛香閣沒有在凍透了的昆明湖上留下倒影，空蕩蕩的無樑殿似乎能講出那場大火之前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