悉尼歌劇院設計師約翰•伍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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悉尼歌劇院設計師約翰•伍重

在祖國丹麥的Bagsvaerd,他設計的路德教堂其實就是某天海灘漫步時的靈感乍現之作,這靈感來自浮動的雲彩和日光。Silkebourg的一家美術館(的構思)則來自餐桌上的調料瓶傾灑而出的鹽花。在他職業生涯最重要的那次比賽中,他的參賽作品是一連串令人目眩的形態組合圖:三角形、恣肆凌亂的拋物線以及未能在空間幾何學上明確定義的無數曲線,這些曲線環繞着看似信手塗鴉而來的圖形。草圖上附送一副卡通自畫像——一位身體修長而瘦削的年輕人,手捏鋼筆,蘸其頭骨,那腦殼早已像一個墨水瓶驟然炸開了。

他的大作起先難入評委法眼,出局的原因倒也不僅僅是那隨心所欲的前衛。而是它打破了事先制定的競賽規則。主辦方想爲悉尼的便利朗角(Bennelong Point)設計一座新式歌劇院(實際上是兩個演奏廳)。但對那個場地來說,他的設計過於龐大,座席卻不夠多。最明顯的是,成本覈算都沒有。他也不大可能去算個明白,這紙上藍圖能否化爲現實———他自己都心裏沒底。但這場地就像“嫵媚而又苛求”的女人,那份挑逗外加挑剔,伍仲如何招架得住?挑戰書已下,他的參賽作品恰似夢想家應戰的回答。就像那座Bagsveard教堂一樣,這次的創作靈感主要來自雲、船和光。雖從未去過悉尼,但伍仲卻是一位極老練的水手。本地的海軍制圖,他曾研究過。當某位評委從N多的落選作品中淘出他的大作時,伍仲的滑稽表情與旁人無異,OH,MY GOD,再加上手足無措。

那年是1957年,他正好38歲。當時除了一位工人的不動產,也就是靠近艾爾西諾(Elsinore)被很多院子圍在一起的黃磚住宅羣之外,屬於他名下的設計作品幾乎爲零。當他在艾爾西諾海岬旁作之字形航行時,天邊積雲朵朵,海水藍天融爲一色,海風一過,巨大的白帆隨之鼓起,城堡上層疊而立的塔樓在一片湛藍中像條游龍飄忽不定。如此景緻早已收藏於心。他所向往的悉尼鉅作不正是這幅美景的再現麼?當他佇立於墨西哥瑪雅寺廟遼闊的平臺之上時,那份無拘無束的灑脫正從昏暗的叢林中抽身而出,徐徐升騰,遁入另一個光的世界。這不羈的心不正是他想施予悉尼的麼?還有那直插雲霄的哥特式大教堂,它們的偉岸和雍容時時撞擊着他,剖開未來悉尼歌劇院的扇形穹頂吧,橫截面上所展示的不正是帶着尖頂拱的外形麼?當他在奧爾堡傻傻地看着父親建造船塢時,那有着優美弧線的三維肋拱結構不也是激活他未來創作的源泉麼?他將支撐起歌劇院外殼的橫樑稱之爲spidsgattere,難道不是爲了紀念父親曾細心打磨的那些尾巴鋒利的小船?

窗戶全無的音樂廳系由花崗岩打造而成,底部厚重渾實。玻璃牆以及在它之上展翅欲飛的外殼則暗喻着輕巧剔透之美。伍仲最想要的就是,在這渾厚與晶瑩之間形成強烈的反差。一切機械式和功能性的東西都像是儘可能地安置在它的底盤下,湮沒於那堅硬的狂躁不安的岩石中。但是,房頂卻要泛着粼粼的白,似乎有意要與悉尼滋蔓的棕紅色的陰鬱構成反差。頂上覆蓋的片片瓷磚捕獲着反射着那光,特別是晨曦與黃昏時那轉瞬即逝的光彩。對外,他希望人們既能體驗到來自這個城市的鼓舞,又能享有對它的超然;對內,他希望他們泡在這豐富而寧靜的色彩中,潛下心來,等待即將上演的音樂或戲劇。

 唯美派與膠合板的衝突

事實上,這場戲劇的導演是他,演員也是他。爲了追求“完美”(這份極致可一點都沒商量),妄圖總攬一切的他控制慾超強。但是,與他打交道的新南威爾士州政府偏生又不大耐煩,喜歡疑神疑鬼,還非要死乞白賴盯着他的預算;設計公司Ove Arup旗下的工程師也不是一幫省油的燈,老闆發過話的———給我看好點!建築工期還得是你們掌勺呀!那些施工人員呢,又想加快進度,及時收工……他很難過。伴隨着一次口角,衝突終於一觸即發。施工途中,用的材料是澆鑄的膠合板,而他還想在結構上使用嵌板。1966年,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公共建設工程部部長將他“驅逐”了。他離開了澳洲。再未回來過。甚至1973年的竣工典禮也找不到他的身影。工程交付期推遲了10年,耗資超過1億澳元,預算超支1400%。

悉尼一戰使他一夜成名。但隨後可期的建築設計合同卻寥若晨星。白色波浪式隆起的科威特國會大廈是他僅有的另一個大型跨境工程。儘管這位優雅的天才建築師風度翩翩,但與其打交道的“艱難”,受其夢幻般設計之“摧殘”的痛苦早已傳遍海內,衆人皆避之。此君一生獲獎無數,亦是2003年普利茲克大獎(Pritzker)(有“建築界諾貝爾獎”之稱)的得主。“但假如你真的喜歡一個建築師的作品,你就應該給他點事做。”這話他說過的。

待他老了,人們卻想要他作歌劇院的顧問,他點了頭。實際上,他一直蠢蠢欲動。精神上,他仍舊在那個地方一路閒逛,或者正兒八經走一遭,巡視一遍,看看暴雨下水道的線路以及拱形圓頂和牆壁的交互感應。就像他過去常說的那樣,這堆麻煩事兒並不是他的過錯,它們都是悉尼歌劇院給鬧的。她總是躲在他的記憶深處,亭亭玉立楚楚動人,盡善盡美且永不停歇地進化着。

他最大的歡喜就是得知這棟建築物的內部———沿着主廳的階梯往上右拐的那家大廳於2004年以他的名字命名。此廳堂面積頗寬,不高,空闊,掃一眼大抵不會遇見什麼障礙。窗戶碩大無比,面朝東方,地上的木料縱向排列,依次推開。摺疊式的橫樑是用混凝土澆鑄而成的,它們搭建的天花板看上去似乎有些似抖非抖的躁動,彷彿這躁動已全然沐浴在來自大海的映像中。準確來說,“伍仲廳”恰似他魂牽夢繞的溫柔鄉,而它,也的確是迄今所見唯一一個奉他計劃量身定做的精妙之所。